天川

季布和英布的第一次合奏简直是一场灾难。
尽管在第一次见面之前季布就多少对此有所预料，但当他们第一次尝试合练的时候，糟糕的合声效果还是让整个团队颇为沮丧。
“我从来没见有哪两个人的演奏风格这么水火不容过。”围观他们排练的少羽震惊地对龙且评论说，“他们在乐团里的时候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吗？”
连季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人的乐声就是对不上盘。他们两个都是非常优秀的乐手，而他从入学开始参加过各种乐团，弦乐团，管弦乐团，甚至民乐团，向来可以优美而且优雅地把自己融入进每一种和声里，可是面对英布，他就是没有办法。
“也许你们两个应该单独加练。”龙且在一个星期毫无进展的排练后绝望地建议季布说。别无选择，季布同意了这个建议，他从通讯录里翻出了英布的号码，给他发了第一条短信。

奇怪的是，尽管他们四个人已经一起排练了一周，除了演奏时必要的交流之外，季布甚至没有在排练之外和英布说过一句话。在等待回信的时间里，季布坐在排练厅的椅子上，支起手凝视阳光照射下空气里上下飞舞的浮尘，突然意识到这个不同寻常的事实。
英布确实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大提琴手，和他的人不同，他的演奏里总是带着炽热又直接的情绪，季布发散地想，热烈，粗犷，明亮，和他完全相反，也许这就是他们完全合不来的原因。

他们约定了下午三点在排练厅加练，季布索性留在排练厅里睡了个午觉。他醒来的时候，窗外天色阴沉，已经开始下起了雨。
大概离三点还差五分钟的时候，英布推门走进排练厅，和他打了个招呼，随手把背后的大提琴倚在墙边。他穿着一件印着切格瓦拉的T恤，水珠顺着发梢一路滑下肩膀，衣料被雨水浸湿，露出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。
季布用右手揉了揉不堪重负的后颈，伸出左手指向英布的胸口，问他：“你喜欢摇滚乐吗？”
英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，看见自己t恤上切格瓦拉英俊的侧脸。
“你是说切格瓦拉？我只是随便买了一件t恤…不过我喜欢摇滚。”
他顿了一顿，说：“我以为你没有没有主动跟我交流的欲望。”
“什么？”季布惊讶地抬起头，“没有…不对…我不是…”
他一向灿若莲花的舌头忽然开始打结，季布徒劳地组织了几次语言，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。
“你和我想象中的确实不大一样。”他承认，“你在我们学校可有很多传言，有些人说你是混黑道的，还有些人说你是其实是地下拳击手，反正没有人觉得你是学古典乐的。”
“你跟我想象中也很不一样。”英布露出几乎是季布认识他以来的第一个微笑，“很多人声称见过你女装在酒吧街驻唱。还经常有人打赌能不能约到你，不过从来没成过。”
“那你呢，”季布眨了眨眼，“你也约过？”
“我可能更喜欢清纯可爱的小女孩。”英布一本正经的说。
沉默了几秒钟，他们突然一起大笑起来，虽然连季布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笑。在那一天里他朦胧地发现，原来一种情绪的产生并不都是有原因的。
而很多年以后，他才发现，爱情的发生也总是没有原因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