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双布]何不秉烛游·下

何不秉烛游·下

·写得很仓促,请无视我的各种史向bug和ooc和冗余的描写

·感觉完全没写出史向的虐点啊

自长安至淮南国都郡,军中脚力最好的良马日夜兼程,要整整三日。

季布此行仓促,为避人耳目,未带常随,亦不敢走大道,奔波不间,至行至六县,安顿好粮马后,方觉寒风如刀,在他颊上带出一道长痕。

 

年轻时候自恃容貌,喜华裳美酒美人,最落魄的时候也无一日不光鲜,如今想来,也不过尽是无谓之事。

 

他潜入淮南王府的时候尚方入夜,一围皆寂寂,并无侍卫常随。他在高处朝下远望,偌大的王府唯余寥寥几豆烛火,显出不同寻常的凋敝。他一路疾行,本无暇他顾,此时数日累积的疲倦与恐惧忽然一同涌上来,让他感到无以言喻的凄惶。

 

在几间灯火间,季布轻易找到了在外院小桌前对月独酌的淮南王。他在黑暗中凝视了他片刻,多年前的英布面带凶相,令人望而生畏,可其实眼睛深处跳动的光却是暖而和善的。而如今这个万人之上的淮南王的眼睛里唯有一片从容的死寂。在季布沉重的、压抑的呼吸声里,英布抬起头,静默地凝视他的方向。

 

“你来了。”他平淡地说,“你是要来见我最后一面吗?”

 

季布垂下眸,径自在他的对面席地而坐。

 

“你散尽侍从,莫非已经在准备自己的身后事?”

 

英布没有理会他的答非所问,又可能是在默认。他指了指眼前的空酒碗,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,“既然来了,你不妨也喝一杯吧。”

 

季布心中本不该有的,微渺荒诞的希望,在英布如古井一般平淡而且决绝的眼神中消散殆尽。

 

他端起酒碗啜饮了一口,抬头看着英布:“多年不见,我特意从长安赶到淮南,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?”

 

英布笑了一笑。

“事到如今,汉臣和楚臣都是一场笑话,我和你倒反而没有什么旧可以叙了。我还记得一年前韩信举兵之前,钟离眛最后来见过我一次,他说高鸟尽,良弓藏,让我事事当心,如今想来,真是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。”

 

唯在这一刻间,季布忽然觉得,十年,真是改变不了什么。

 

“你还是和当年一样,明知前方是死路,也不愿意回头。”

 

英布端着酒,大笑着咳呛起来:“韩信与彭越已经死在我之前,前方是死路,回头难道就不是死路了吗。当年在楚国你拦住我,让我多活了那么些年,到底又有什么区别。我不过是想选一种壮烈一些的死法,不想自己不明不白地像韩信一样死在暗室里。”

夜风大盛,季布虚晃着酒盏,神色飘忽地把目光投向远处。这个月夜,和他年少时在楚国军营里的月夜有什么分别,面前这个与他共饮的人,与当年那个豪言要推翻暴秦,除尽天下不平事的男人又有什么不同?

 

“大概,确实没有什么不同。”季布阖上眼,一字一句地说。

龙且战死沙场,项羽自刎乌江,钟离眛也早已身首异处,楚与汉有什么不同,此时死与彼时死又什么不同。他生而在世那么多年,本欲建功立业扬名天下,终也不过是在蹉跎岁月。

 

“那么多年了,你就从没有后悔过吗。”他又开口问道。

 

“那你呢,你又有没有后悔过,当年没有让我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。”

 

季布垂下头,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。

 

他们在微弱的烛光中沉默了良久,英布忽然抬起手,用指腹从季布颊上的疤痕划过他已生出碎纹的眼角。他蓦然惊觉自己不知觉间竟落下了一滴泪。

 

“活下去吧。”那只手指轻柔地划过脸颊,带着一点湿意,落在他的唇子上,一拂而过,“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吧。”

他的声音碎在风中,季布深深阖上眼,从未觉得这个世道是如此的苍凉。

 

 

季布收到刘邦亲征淮南,大败淮南王的急报时,已到了暮春时节。

 

连天不间的雨幕在那一日转为沉郁的阴霾。他一个人在后院中,从晌午一直独站,直到夜半,倏尔似有秋杀时节的寒霜落在他的头上。他欲伸手去拂,才发现那霜雪已融在发梢,再也拂不去了。

他于是收回手,缓慢地,有一些趔趄地走向卧房,转头对廊下的侍随说。

“拿一壶酒来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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